东齐四十五年夏,镇南行省大旱,谷贵,饿殍相枕于道旁,人相食。越明年,疫,民去五分,白骨盈野。 ——《镇南省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摊上了这般灾荒年景,底层市井小民连私下对着墙根叫苦的权利也被硬生生夺了去。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花自己几炷香的时间来咒骂世道,发泄不满;还不如赶快想法子去寻些吃食来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这光景,每个人都很忙。市井小民很忙,忙着寻上一口嚼谷,好让自己看见明天的太阳。书办胥吏很忙,忙着找些青皮混混,好按时收上来今年一成未减的税粮。豪门望族很忙,忙着跟穷人“做生意”,好让自己的千亩良田进一步扩张。各级官员很忙,忙着上下走动关系,好一同编织一张大网在赈灾钱粮上捞上那么一网。一张张大网于遭受天灾东齐镇南省的百姓来说好比三伏天上了火焰山,不仅没有个遮蔽歇脚的地方,还得注意时不时从山口上冒出来的山火。但有一句话说的好,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坐落在镇南行省十万大山边界的枯岭村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枯岭村所在地界群山险赫,多有盗匪出没。又与蛮人部落活动范围相交,时有村民入山采药遭其掳掠。在三把尖刀穿刺切割下的枯岭村人的生活好似被人丢进了油锅,看不到活路,只余在高温中挣扎。今春大疫,村民的日子倒还好过了些。人虽然还在死,相较去岁来说却是少了许多。一来,村中除住在土堡子的范财主的各家各户浮粮在上个秋天已被盗匪入村洗劫干净,各个山头上的好汉不愿做亏本的买卖,把钢刀指向转移到了三十里外的商道上。二来,今春大疫,疫者不可食,食者必亦染疫。所以村人现如今不论是在村外边野聊胜于无地刨寻草根还是应了范家打更的差事夜半在村中行走,再也没有悄然无声失踪的风险。三来,官府终于开始了救济。赈济钱粮在各级官吏上下其手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勉强从各位官家老爷的牙缝中流转了下来。村中巡逻伍员把范造从屋子里抬了出来,头也不回地随意丢在了转运尸首的板车上。这便是官府的赈济措施,拨下钱粮令各村三老组织行伍,负责每日将疫死者转运。堆满尸首的木板车吱吱呀呀地在山路上蠕动,车前车后的伍员或拉或推,向着乱葬岗茫然地挪动着脚步。“这年月死了别说打一口薄皮棺材,就连个草席都没有。”“谁说不是呢,你们看这满山地皮上就只剩下刺木。莫说草席了,就是个草根你怕也寻不来。”“要是这刺木软和些能吃就好了。”“王三儿你怕不是饿疯了吧,又说些甚胡话,有这力气不如赶紧推车,早些把这些乡党打发到乱葬岗,争取日落之前赶回村找三